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是个爬墙的人渣,请unfo
新ID@清酒酿愉

一份招供

昨天上午被强行叫起床后神思恍惚,习惯性地在想今天星期几上什么课,后来惊觉我已经毕业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改为一床一桌一厕这种从某种方面来看更加枯燥无味的三点n线,或者搭乘互联网航班在lof、楚留香、bilibili三者之间不停转站,每班航行时间不一,但侯机时间都一样很短。

但我一个月前设想的暑假生活并非如此。

一个月前,六月初,那时我终于搁置了一周前和同桌偶然联文的原耽,像以前很多次月考或模考前几天一样,扳着手指数,如果我一天复习一门课的话,到考试前能不能把知识点都背下来?
肯定是不行的,况且这是高考,我看着课桌上凌乱的试卷、课桌里按顺序码好每天都要轮番被我临幸的教科书、箱子里两本厚重的词典和各科教辅,却无一丝慌乱。

我只是感到厌烦。

作为一个500+偏高度近视者,每到晚自习眼睛的酸涩感都会准时赴约。在总也看不完的复习资料中抬起头,右边是铺满了窗玻璃的飞蛾,左边窗外是黢黑寂静的山林。而我朝前看,鲜红的高考倒计时高高在上,对我濒临死亡的眼睛投来极其不友好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嗤笑着我埋在沙漠坑里的骆驼头。

我埋在沙漠里。我是一棵树,先长枝叶后生根,我的树梢埋在沙漠里,我的根汲取不到云朵的养分。
我是拼命枯死却不得的一棵树。
但不应该是这样。
六月初我写了人生中第一首词,《鹤归》。我写,“云为裳,泥点妆。翅掠江河濯碧苍。”我应该是踏竹破空的鹤,而不是把头埋在沙漠里的骆驼,或者倒着长的一棵树。

但万幸这样的困扰并没有对我死缠烂打,在我高考的那几天它在乖乖地夏眠,连带着我所有对世界的质疑与无谓的反抗,都安静地沉在水底,遥望我潋滟的湖光水色。

于是我屁滚尿流安然无恙地挥别了我恨得刻骨爱得笨拙的高中生涯。散伙饭定在一家火锅店,去的时候有点晚了,和一群不是很熟的同学挤在一桌。到男生桌那边去拿了两瓶啤酒,和我挨着坐的妹子一人一瓶。那啤酒的味道我至今回味不尽,纯纯正正,一滴啤酒兑一缸水,我敢打包票。
当然散伙饭的细节我肯定不会只记得这一点。在品着筷子上沾的香油,目光在残存不多的菜肉中逡巡时,我咂了下嘴,拍案道:“怎么没有千层肚呢?!”后来一个同学告诉我说,她看着千层肚下锅的,然后……就再也没捞到。
我们俩交头成功,喊服务员又拿了一盘来。这一次我聚精凝神等着千层肚煮熟,可能我复习甚至考试时都没有这么分秒必较过。
最后拍照炫耀碗里的胜利品时任课老师也来了,我混在人群中跟着敬了他们几杯酒。但他们并不认识我,三年了他们也叫不出我的名字,我是老师眼里的透明人。
但这公平公正,因为几年后他们也会成为我眼里的透明人。

散伙饭也散伙后我还是没能产生一种依依惜别的伤感情绪来,心灵仍旧沉醉在火锅氤氲的热气之中,甚至还在回味:怎么千层肚才几口就吃完了呢。

再之后跟一些同学去唱K,摇晃的灯光里我看见一名男同学对他同班同学梦中情人仍旧放不下的痴痴执念,那一瞬间我忽然就谅解了他因为我不支持他的恋情而与我绝交的行为。我有什么资格鄙夷他呢。我连承认我有喜欢的人的勇气都没有啊。
回家之后我跟他发消息道了歉,高中三年唯一结的仇也终于在最后一天和解了。整个高中好像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但也并不值得我怀念。因为无用。

没有用。现在我回望我的高中生涯,只有这一个总结。它无用。我的十五十六十七岁在依山而建而可以遥望一江逝水的校园里消磨殆尽,与此同时还折进去了我所谓青春里第一次悸动。我陷于他浮于表面的安慰,而奉上我丢盔弃甲的情动。但也仅限于此,我将我的刀耕火种的少女心装进海马体里,它们会因为不断老去而渐渐消失。这是我所期待的最完美的结局。

高中三年我哭过很多次。不单单是学习成绩不理想,更多还是人际交往的问题。我向来不惮以至为恶毒的臆想来揣摩人心,甚至于自己亦是如此。这样付出的代价自然是我失望而无所适从的恸哭。在这里我要跟我的泪腺道个歉,这三年来你甚至比用来思考的脑子还辛苦,对不起了。

时至今日我仍旧会经常哭。比如前两天兴冲冲地跟同学一起计划厦门自由行的时候突然被告知因为前几天做了手术而无法出门,而已经被判处有期徒刑半个月的我还要再延长服刑期可能长达两个月。当时我坐在床上,捏着手机,同学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刷新,我扭头看见衣柜里崭新的包,我说对不起,你不能看见七八月的太阳了。
然后我蒙进被子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我审视毕业不足一月而已然失望透顶甚至无聊得想复读的自己。我在做什么。我将要做什么。我可以做什么。
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做不到。几年了,我还是弹不好一首古筝曲,写不好一字瘦金体,做不好一张试题卷,染不好一张卡,写不好一篇文。我跌跌撞撞地从自以为最强硬的桎梏中挣脱出来,转眼又掉进一个更深的陷进里。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而我借着那短暂的光继续审视我的过往。不值一提但确确实实抹不掉的过往。鲁迅先生想在铜墙铁壁里将那些麻木之人喊醒,我也朝着曾经的我放声呐喊,但是她听不到。
因为她住在海绵里。
她住在自以为是的海绵里,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告诫或箴言。她在流光中睁着她混沌的双眼盲目行走,反抗所谓苍老,所谓世俗。
但那是不可抗的啊。

我想起去年秋末冬初时为了参加一场事先就已知道自己会落选的作文比赛,大张旗鼓声势浩荡地创作了一个少年,然后将其毁灭。但我永远喜欢那个少年,喜欢他的眉眼,眸明瞳澈顾眄生姿,眼里盛有一片夜幕下深邃的海,波澜翻覆粼光荡漾,映着燃烧的万千星辰。
那是我不曾拥有的眉眼。

现在将近凌晨一点半,我于昨天晚上十一点开始写这篇不知所云的招供,并且写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因为害怕家里人会突然进我的卧室查看。书桌前的灯光我调到最暗,和窗外即将在凌晨一点半熄灭的路灯光一样昏黄。

路灯熄灭了,我想起高考结束的最后五分钟。当时因为英语试卷比较简单,早就开始无所事事的我瞥见走廊上有一只蟑螂,非常小的一只。是想出来和我们这群毕业生打个照面吗。五分钟后考试结束铃响了。我是30号,是最后一个收卷的,等我想起来的时候,那只小强早就不见了。
它去哪里了呢。
我要去哪里呢。

我曾经幻想过我的未来,我说我要南下,要去看一望无际的海。还说要去江浙,看江南的烟雨迷茫和水榭亭台。如果我在古代,可能还想去漠北看长河落日吧。但是都没有。最后我考了高中三年来最好的分数,连211都去不了的分数,在家里人的压迫下,在省会锦官城的几所普通一本里押上了我未来四年,甚至是后半生的赌注。
而我必须接受这份失望,就像我的新包必须接受它无法看见七八月的阳光这份失望一样。

我并没有谅解,而是算了。我与假想敌人斡旋了三年,最后还是放弃了。这时我感觉谁轻轻推了我一下,非常轻微的一下,但我知道我由此迈出去了一步,再不能停留原地,甚至倒退了。
于是我回头,看见我的假想敌人,高中三年来一切好的坏的,扭曲的时间幻化的人形,她站在咫尺之遥的距离,笑靥如花。
她对我说,再见啦。

我也回之一笑。
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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